中方翻譯界有很多規則,外教說的話可能被直譯,可能被縮水,被變味,但中方翻譯有利于俱樂部在言論上的掌控。作爲第壹位來中超執教的日本教練,岡田武史帶來了在中國有過8年工作生活經驗的鈴木稔做自己的翻譯,岡田希望自己的意思能夠准確地被傳遞出來。
鈴木稔生于大阪府千早赤坂村,是典型的日本人,個子不高,身材較胖,眼睛小,戴壹副眼鏡,喜歡笑,彬彬有禮。
這是他第壹次做球隊的翻譯工作,他過往那些豐富的職業經曆當然是他做這份工作的資本,但他依然表示,做岡田的翻譯“有難度,壓力大”。
他的故事
廚子、記者、日語老師
高中(相當于中國的大專)畢業後鈴木稔和中國結緣,他在壹家中國飲食文化學校工作。這個學校壹方面培養中餐廚師,壹方面做中餐飲食節目。鈴木稔拿到了廚師的資格但沒下過廚,他負責跟電視媒體和出版社聯系,爲公司的中國飲食做宣傳。
2003年30歲的鈴木稔決定到中國闖蕩,他先去北京語言大學進修漢語。“之前在日本沒有聽到中國的情況,但2001年北京成功申辦奧運會,2002年中國進了世界杯。大家開始關注中國。當時日本經濟處于低谷,我在日本工作那8年,各方面基本沒變化,我希望把自己放到變化比較快的環境中。到了中國是否可以賺錢?是這麽考慮的。”
兩年進修期,第二年鈴木開始邊工邊讀,第壹份工作是在日文雜志《supper city》做記者。這本雜志主要面向日本,采訪在中國的日本企業家,以及向日本讀者介紹中國的生活。後來,他轉投壹家中文雜志《中日傳播》。在他2010年入職歐迅體育文化傳播公司之前,這兩本雜志都停刊了。此前,他還做過日語老師。“各種亂七八糟的打工”,他自己說。
狼牙山的女婿
2004年鈴木稔認識了他的太太,壹位出生于河北保定市徐水縣的姑娘,抗戰故事裏的狼牙山就在她家附近不遠。
那時候他太太學日語,他學漢語,朋友給他倆介紹認識了。“最開始是相互學習的壹種狀態,後來相好了,2006年就結婚了。”後來他就被人開玩笑,是狼牙山的女婿。
不過,鈴木對狼牙山五壯士跳崖的故事不甚了解。“在日本,爭論的是南京大屠殺,也知道東北的事情,但其它的都不知道。我覺得中國人對日本的曆史就比較熟悉,比我們對中國熟悉多了。”
現在鈴木的兒子已經快3歲了,太太生小孩之前辭去了壹家日企的工作成爲全職太太,現在在北京帶孩子。這壹家三口平時生活中就說中文。鈴木稔說因爲家裏保姆是中國人,所以小孩說中文多壹些。
破碎的J聯賽裁判夢
鈴木讀小學的時候,漫畫《足球小將》風靡日本,他開始對足球感興趣。“上世紀80年代最流行的漫畫,看了就想踢球。當時孩子都打棒球,恰好從我們的時代開始,日本人喜歡上了足球。當時日本足球在亞洲都沒有什麽實力,但這個漫畫有深遠的影響。”鈴木稔說。
他也有過足球夢,但認爲自己不是踢職業足球的料。他選擇介入足球這項運動的方式是做裁判。23歲的時候,大阪舉辦“國體”,類似于中國的大學生運動會,大阪足協要培養壹批年輕裁判,當時爲大阪足協工作的鈴木選擇加入。
“我本想壹直做裁判,25歲左右我已經是二級裁判,但後來參加J聯賽的裁判考試,沒考上。”鈴木吹過J聯賽的訓練賽和預備隊的比賽,還吹過全國高中賽的預賽。
鈴木說想做裁判,只是因爲喜歡足球。他認爲裁判不是主角,卻是不可缺少的壹部分。“裁判最大的魅力是,輸球的隊員跟我說吹得不錯,他們會主動跟我握手。”
如果能夠考上J聯賽裁判,鈴木的生活軌迹定然完全不同。當時他不會想到多年後會跟著岡田武史在中超賽場上偶爾對裁判來幾句怒吼。
他的煩惱,岡田君的語言太過抽象
鈴木認爲能做岡田武史的翻譯是壹件榮耀的事。“日本在南非的表現非常不錯。日本沒有不知道他的。我之前以爲只能在電視上看到他。”
去年12月世俱杯期間,岡田要到杭州執教的消息被確認,鈴木馬上在歐迅公司的安排下回日本跟岡田見了面。“是岡田經紀人找到我們公司,要找日本籍的翻譯,懂中文和足球,這種人比較難找。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公司把我介紹給岡田。”
跟岡田第壹次見面兩人沒有聊足球。“岡田直接問我什麽時候可以到中國,問我跟俱樂部簽過字沒有。他之前看過我的簡曆,大概對我有所了解。”
在鈴木借調到綠城俱樂部之前,他的同事最擔心他的嗓音行不行,在場邊喊不喊得出來,鈴木說這不最重要,自己拉大嗓門喊幾聲問題不大,難的是翻譯本身。
岡田爲什麽壹定要找壹個日本人做翻譯?鈴木解釋:“岡田希望翻譯能把他的語言和內涵都轉達出來,包括言外之意。岡田要求他沒有說出來的意思,也要轉達給球員。我需要了解他說的意思,再清楚翻譯。最困難的是,他的表達很不具體,非常抽象。有時候我很難轉述,只能用動作,用表情,甚至用語氣來。但我畢竟不是中國人,我的中文表達也不地道。”
“他的日語,普通日本人有時候也聽得不明白。比賽的時候,有些話壹瞬間脫口而出,句子很短,如果沒做過足球,就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岡田看過很多書,平時在球隊裏愛講故事,包括日本的小故事和中國的成語,這讓鈴木有所困惑。“我不知道翻譯得准確不准確,這是我以後要提高的東西。我能做的還是和他多溝通。”
雖然鈴木幾乎是岡田跟外界唯壹的橋梁,但岡田爲他的翻譯留了足夠的私人空間。岡田喜歡跟球員壹起跑步,但他跑步的時候不喜歡說話,所以不要求鈴木跟著跑。杭州城裏,鈴木住的公寓與岡田的住所有5分鍾車程。岡田最近去剪頭發是自己去的,沒有喊鈴木。
平時在球隊,鈴木基本沒跟隊員單獨私聊過,他只負責岡田。這是外籍翻譯跟中國翻譯不同之處。
專業詞彙中日差異也大
翻譯是個技術活,鈴木深有體會。“最早有球員說我翻譯的不是足球語言,媒體也說過我不是很懂中國的足球術語。我之前不是做專業翻譯,那沒辦法,只能慢慢磨合。我現在每天花30分鍾,多看中國足球的新聞,報紙雜志。”
鈴木舉了幾個詞彙做例子。“他說‘打開門’,意思是前鋒往兩邊拉開,這樣對方的防守會被吸引,這叫打開門。我壹開始不了解,打開門?我以爲真是打開壹扇門。”
“還有他說‘出臉’,是接應的意思。如果自己和同伴之間有對方球員,球傳不過去,隊友要跑出壹個角度來接球,他把這叫‘去看’。我就不懂,甚至日本人都不知道這個詞是什麽意思。但他的足球語言就是這麽說的。”
鈴木把岡田的詞彙直譯過來球員有時候不太明白。中方教練會糾正他的語言,但不會在公開場合而在私底下。“我有時候說‘下底’,並不是說下到底線,中方教練就告訴我,應該說‘插上’。我們日本人說‘壓迫’,中方教練告訴我應該說‘逼搶’。”鈴木很感謝中方教練對他的幫助。
“我接這個工作壓力很大,很擔心能不能讓球員明白岡田的意思。不過我也想通了,我本身是外國人,不可能兩邊做得壹樣好。岡田說了什麽,如果球員似懂非懂,我就多補充幾句讓他們理解。”
鈴木認爲綠城的球員已經基本理解岡田武史的戰術思想,只剩細節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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